我不假思索地满口答应了河南大叔交代给我的任务,心中带着一股年轻人特有的冲劲,随后便小心翼翼地开始慢慢往下爬去。
那脚手架的横杆在我手下显得有些粗糙,每一步往下挪的时候,我都能清晰地感受到脚下踏板轻微的晃动,仿佛在提醒着我这高度的危险。
在下面待着的时光着实无聊透顶。
四周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工具轻微碰撞声打破这死一般的沉寂。
只有在移动脚手架的时候,我和河南大叔的老婆才会靠近那有些陈旧的脚手架,伸手费力地打开轮子锁。
每一下开锁的动作都伴随着“咔嗒”一声,在这安静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停车的时候,河南大叔在上面扯着嗓子指挥着,那带着浓重河南口音的话语在地下室里回荡。
我们仔细聆听着指令,然后才朝着某个方向缓缓推动脚手架,轮子在地面上滚动,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渐渐地,周围安静了下来。
地下室里的寒冷如同一个无形的恶魔,每时每刻都在贪婪地偷走我的体温。
原本外面还是秋老虎肆虐的炎热天气,可在这地下室里,我却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冰窖之中,冷得直打哆嗦,活像一只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小狗。
我环顾四周,发现他们这些有经验的人果然都有备而来。
基本上每个人都穿上了外套,尤其是河南大叔的老婆,她身上足足裹了 3件衣服,整个人看起来像个圆滚滚的粽子。
对于我来说,这寒冷的环境简直就是一种煎熬。
四周一片漆黑,那种黑和夜晚的黑截然不同。
夜晚的黑至少还有月亮那微弱的光芒洒下,给人一丝希望,可这里边却是伸手不见五指,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无尽的黑暗吞噬了。
只有那太阳神灯照耀的地方才有一丝光明,宛如黑暗中的一座灯塔。
当然,如果离神灯近一点,还能感受到丝丝温暖,那温暖就像冬日里的一缕阳光,虽然微弱但却让人无比渴望。
我时不时地抬头看看在脚手架三层的河南大叔,他的身影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模糊。
偶尔从老肖那边会传来些说话的声音,那声音在这寂静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突兀。
而我们这边却安静得可怕,河南大叔的老婆和我基本上没说过什么话,毕竟我们之间也没什么共同话题,彼此就像两个陌生人一样。
时间就像沙漏里的沙子,在黑暗中悄然溜走。一上午的时间说漫长也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这寒冷和无聊中变得无比煎熬;
说快也非常快,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过去了。
反正河南大叔刚好刷完那一桶油漆,这时老肖在那边扯着嗓子吼道:
“吃饭了!”
河南大叔看了看桶里,说道:
“桶里还有一点,你们先过去吃。”
等河南大叔下来之后,我和他们俩口子才慢慢地朝着出口走去。
寒冷让我的肚子咕噜咕噜地叫个不停,消化得比平时快了许多,所以我一早就饿坏了。
但我也不能一个人跑到前面去,毕竟这样看起来我很不懂规矩。
我只能压抑着自己的饥饿感,跟着他们不紧不慢地走着。
果然,等我们到的时候,他们已经开始吃饭了。
看着他们吃得正香的样子,我心里不禁有些感慨,这场景显得我们又多给杨老板做了些事情,而他们吃饭积极干活却少些。
但事实确实是人家一上午刷了 2桶油漆,而我和河南大叔才完成了一部分。这或许就是现实吧,我心里暗自想着。
这都是我个人的想象罢了!
我也没空去管他们怎么想,此刻我只想用饭菜填饱我那咕咕叫的肚子,这样下午才有力气继续干活。
月初了,今天中午按照计划是要来发生活费的。
我心里琢磨着,可能他们的生活费刚才已经给过了吧!
这生活费都是背着大家给的,我没有申请生活费,我的生活费都是给幺幺的,至于是杨老板直接给的幺幺,还是通过其他方式,我具体也忘记了。
我努力回忆着,可脑袋里却一片混乱,到底给没给幺幺生活费,我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我们晚了大概有 20分钟的样子,老肖他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他们围坐在一起,一边剔着牙一边聊一些男人之间的事情。
刚好发了生活费,他们又开始盘算着去会一会一些老朋友了。
他们几个人聊得眉飞色舞,说起来特别有意思。
有时候还会分享哪个地方可以去玩,可以去跳跳莎莎舞。
那兴奋的神情就像一群孩子在讨论着好玩的游戏。
河南大叔和他老婆在厂里里边吃饭,因为女同志不在这里,他们的沟通我就当听个乐呵。
他们讨论的是对于异性或者自身条件的基本需求,那话题既现实又带着一丝调侃。
尤其是肖老头,他唾沫横飞地说他基本上每月去两次某某地方,脸上洋溢着一种满足的神情。
他们大工每月发 1000的生活费,而我们小工只有 500。
所以对于他来说,这点钱还是可以让他享受一下生活的。
我坐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感觉这个比菜更下饭。
等我慢悠悠地吃完,也就差不多该出发上班了。
中午 1个小时的时间,真的是很短暂,仿佛刚坐下来吃顿饭,这时间就溜走了。
老肖他们估计也没打算睡,一直在这里摆龙门阵,那欢声笑语在这小小的食堂里回荡。
我洗完碗,河南大叔他们就过来了。
差不多老肖招呼我们 6个人,我们又出发干活儿了。
走进黑暗的地下室,我的脑子总是断断续续地传来幻想中的神鬼片段。
那些恐怖的画面就像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不断播放,我害怕极了!
仿佛那些神鬼就躲在黑暗的角落里,随时都可能冲上来咬上我几口。
这种恐惧我只能埋在心里,毕竟现实中周围有着 5条汉子,他们欢乐的话语让这地下室里呈现出一种别样的和谐。
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跟上他们的步伐。
到了!老肖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开始攀登脚手架。
让我没想到的是,老肖居然没有换人。
这样的话更显得河南大叔的不厚道,肖老头这么大年龄了刷上一天都没问题,而他却要换人。
我心里对河南大叔的做法充满了不满,但我也只能默默承受着,把这些不满都藏在心里。
我回头看老肖越爬越高,而我和他的距离也渐渐远了。
这种事情我无法推脱,只有咬牙顶上去。
无论是在哪个层面,我只是觉得自己很委屈,觉得跟河南大叔太奸诈,自己不想干的事情就交给我干。
我心中充满了不甘,但也只能无奈地接受现实。
好在灯光不在下面,这样我那难看的表情,也就不会被发现。
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往上爬吧!
上面是海阔天空一样的平静,我应该待在上面,那里才是属于我的天地。
心中的不甘赐予了我力量,让我拥有了往上爬的勇气。
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我似乎快到登顶了。这时,我感觉架子有些摇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在爬楼梯的原因。
但我也不能一直爬在这里不动,我咬了咬牙,继续往上爬。
在最顶层,我能看到河南大叔上午使用过的工具。
周围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油漆味道,那味道就像一把尖锐的针,直刺我的鼻子,让我忍不住想要打喷嚏。
但这也不是我下去的理由,我还得鼓起勇气把整个身体提到上面去。
脚踏板上面放着大叔上午使用过的工具,有刷子、滚筒还有一些小铲子,摆放得有些杂乱。
抬头望去,就是一根硕大的消防水管,红色的油漆覆盖了两个界面,那颜色在这黑暗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鲜艳。
我努力在上面慢慢蹲起来,这种高度确实让人有些恐怖。
我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仿佛要从嗓子眼儿里蹦出来。
我伸手能碰到消防水管,一把抱住它,发现上面有一层湿润的水珠,摸起来凉凉的。
我的双腿有些颤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腿抖的原因,脚手架好像晃得更厉害。
我瞟了一眼地面上的距离,黑暗中那地面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要把我吞噬进去。
太阳灯在下面显得如此渺小,像是海洋上的孤舟,随时都要被海浪掀翻。
隐约中我好像听到河南大叔的声音,我站在上面不敢到处看,因为这上面对于某些地方还有视线盲区。
在慌乱中我终于听清楚是河南大叔爬楼上来给我递油漆,我也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弯腰接过来。
他显得很着急,一边递油漆一边还在叮嘱我应该怎么开油漆桶,刷油漆时有哪些注意事项。
他的语速很快,我只听了一个大概,反正就是刷油漆,我心里想着,怎么刷不是刷呢!
我满口答应着,配合着河南大叔的要求。
他也挺懂事,交代完就忙着下去。
脚手架又是一阵剧烈的震动,我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好在大概 1分钟之后我就感觉不到震动了,大概是河南大叔已经下去了吧!
反正我也不敢去看。
我开始深呼吸调整心态,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尝试着开始刷油漆。
有刚才河南大叔的经验指导,我还是很快就打开了油漆桶。
那油漆桶的盖子很紧实,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它撬开,一股更浓烈的油漆味扑面而来。
我把油漆倒在桶里,然后开始用滚筒在消防水管上面滚起来。
油漆的味道确实很大,无论我怎么努力都要克服一下。
刚开始的时候,我感觉非常不舒服,鼻子被那刺鼻的味道熏得生疼,眼睛也被刺激得眼泪直流。
但在刷了一段时间后,我感觉稍微好一些了。
无论如何,我也得干下去,毕竟这是我的工作。
相对于消防水管上面和旁边还是比较好弄的,唯独下面需要换姿势刷,所以下面是不好刷的。
我得弯着腰,侧着身子,才能把刷子伸到下面去刷。
而且一不小心,油漆还容易滴在身上,那粘在衣服上的油漆很难清洗掉。
河南大叔把太阳灯最好的角度都照在我刷油漆的消防管子上面,要是有没刷到的地方,他还会给我指点一二。
他那指指点点的样子让我心里非常不爽!
可我没有办法,只能听他的安排,这就感觉所有的事情都是他在掌控着。
相反,肖老头那边就只有一些生活中的龙门阵怎么也说不完,他们欢声笑语的,氛围轻松愉快。
我刷得很快,至少比河南大叔要快得多,但是我们的油漆还多,也没说一定要刷完。
河南大叔的头一直顶着我看,他的眼神就像一双锐利的鹰眸,紧紧地盯着我的一举一动,感觉他像是一个严厉的监工。
在他的注视下,我在上面一刻也得不到休息。
对于河南大叔的好感在我这里越来越少了,如果明天还叫我干这个刷油漆的活儿,我就直接不干了,我在心里盘算着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的理由。
有时候我会故意把滚筒拿在空中,让它多滴一些油漆出去,以此来表示我心中的不满。
河南大叔自然是走得远远的,他老婆甚至坐在太阳灯旁边睡觉,那微微发出的鼾声在这寂静的地下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什么也改变不了,只有快速地刷完这些油漆,快点结束这糟糕的一天。
只有在河南大叔递油漆的间隙我能休息片刻,但是摇晃的脚手架又使我感觉到紧张和不安。
那轻微的晃动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让我的心提到嗓子眼儿。
黑暗、潮湿、冰冷,我在这样的环境中工作,好像我应该接受这个现实。
不吃学习的苦,那就是要吃生活的苦,生活是多样的,谁又知道偶尔几天会有怎么样的生活呢?
就算是现在吧!我理解的水电是家里的接水的管子和接好的电线需要我去链接火线和零线!可谁又知道水电工还要刷防锈漆呢?
当然,如果防锈漆的味道不能适应,三层的脚手架高度不能克服,那自己又怎么算得上合格的水电工呢?
以后的路还那么多,谁又能保证能找到合适的工作呢?
很多那个时候的问题,在我心里不断闪现出来,我试图说服自己,我能干得下来。
每每有扑鼻而来的油漆味时,我又得这样告诫自己。
这里看不见外面的环境,只有无边的黑夜。在这无尽的黑暗中,也无妨敞开心事想着其他事情。
那天下午我过得很煎熬,所以我也发誓,如果明天还干这个活儿,我会义无反顾地回家去。